播撒火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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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夏时节，北京建国门内大街六号，一座博物馆分外肃穆。
出建国门地铁站，很轻易就能找到中国海关博物馆。相比于国博、军博，这座博物馆可能比较冷门，但这里每一件文物都见证了国门兴衰、民族荣辱。走进这里，如同登上一列穿越时空隧道的列车，能够近距离触摸到中国海关曾经的命运沉浮以及今日的灿烂成就。
百年征程，逐梦前行。从“小小红船”到“巍巍巨轮”，中国共产党不仅团结带领全国人民创造了非凡成就，把功勋写在了历史深处，同样也带领着人民海关从磨难走向辉煌。回望过去，那是一幅波澜壮阔的历史画卷。
近代以来的中国，在沦陷中饱受屈辱。中华民族曾以非凡智慧和勤劳勇敢创造出璀璨文明。然而，鸦片战争后的一次次惨败，使中华民族遭遇“三千年未有之变局”，而外交和海关主权的丧失让中国更加积贫积弱。1919年，五四运动的呐喊，激发了一批知识分子对中国命运的思考，其中就包括对海关主权、关税自主权的思考。
一湖烟波渺无声，开天辟地大事件。1921年7月的一天，在嘉兴南湖平静的水面上，停泊着一艘单夹弄中型画舫，舫中十多位青年在此通过了《中国共产党第一个纲领》《中国共产党第一个工作决议》，选举产生了中央领导机构，庄严宣告了中国共产党的诞生。面对满天风雨阴霾，他们轻呼时代的强音：共产党万岁！共产主义万岁！
中国共产党是国家主权的坚定维护者，成立之初就制定了民主革命纲领，并为收回海关主权奔走呼号，他们组织和发动民众支持广州革命政府收回海关主权，推进“打倒列强、铲除军阀”的大革命运动。在大革命潮流影响下，在各地工人运动带动下，以收回海关主权，争取华洋平等为宗旨的海关团体包括粤海关华人总工会、江海关外班华员俱乐部、江海关华员联合会等陆续成立，他们团结和带领海关职工冲破当局的压制，开展了一个又一个斗争。

号角声声 奋楫笃行

在海关博物馆，通过玻璃橱窗，可以看到一份份珍贵文物，睹物、思人、学史，心中总有种东西在翻腾，时间的指针仿佛拨回到1920年，耳畔响起一声声如雷贯耳般的呐喊。

作为中国共产党创始人和早期主要领导者之一，李大钊1920年1月在《新青年》上发表了《由经济上解释中国近代经济思想变动的原因》。李大钊认为，中国的关税主权被帝国主义国家所掌握，失去了保护本国产业的作用，提出帝国主义“以其经济势力压迫吾产业落后之国家，用种种不平等条约束制吾法权税权之独立与自主。而吾之国民经济，遂以江河日下之势而趋于破产。今欲挽此危局，非将束制吾民族生机之不平等条约废除不可”。

1922年6月15日，中共中央发表了《中国共产党对于时局的主张》，引起轰动。其中有一条是“改正协定关税制，取消列强在华各种治外特权，清偿铁路借款，完全收回管理权”。同年七月，中共二大宣言中又指出：“关税也不是自主的，是由外国帝国主义者协定和管理的。这样，不但便于他们的资本与原料的吸收，而且中国经济生命的神经系已落在帝国主义的巨掌之中。”

“中国现在的问题是打倒军阀和帝国主义的问题，只有打倒军阀和帝国主义，才能实现关税自由。”1923年，毛泽东同志在《北京政变与商人》一文中铿锵有力地说道。

1923年6月，张太雷在中国共产党机关报《向导》上发表文章，抨击帝国主义对中国政府管理权的攫夺：“这种外国管理关税，管理铁路就是无形的外国共管中国财政。关税的外国管理已足使外人能左右中国的内政，何况铁路是国家的命脉，倘管理权再扩大而完全属之外人，中国的经济生命就完全在外人之手了。”

陈独秀先后发表《关税主权与资产阶级》《我们对于关税问题的意见》两篇文章，认为帝国主义列强侵犯中国，要数干涉海关收税权、领事裁判权、军舰自由航行内河、纸币直接流通市面、强迫租借领土这五项最厉害。

恽代英痛切地说：“海关是一国的经济命脉所赖，有哪个国家的海关权是操纵在外人的手里呢？中国独是不然，中国的海关权完全操纵在外人手里，自己一些些也做不来主的。”他还举例指出海关主权丧失的严重危害。

1923年6月，党的三大确定了国共合作建立革命统一战线的方针，开辟了大革命的新局面，也使收回海关主权的斗争出现了新高潮。1923年，孙中山领导的广州革命政府要求北京外交团拨还关余和收回主权的斗争，得到中国共产党的坚决支持。

1925年10月，“关税特别会议”在北京召开。各国代表对于中国人民的关税自主以先裁撤厘金为条件，采取搪塞拖延的欺骗手段，而对于北洋政府关心的加税问题，亦在附加税的税率、用途、开征日期等方面故意刁难。会议吵嚷半年，最后毫无结果。

历史的长河波涛汹涌，时局风云变幻。很快，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全国各地爆发了多场工人运动，蕴藏在工人阶级身上的革命激情像火山一样迸发出来，朝着救国救民的革命道路滚滚向前。工人运动的种子点燃了全国海关华员争取权利、反抗欺压的希望，中国人民开始走上争取关税自主权的道路。



江海关同益里俱乐部
关税自主 矢志追求

前路漫漫，惟有奋斗。伟大的时代造就了伟大的中国工人阶级，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中国工人阶级始终走在时代前列。

1925年6月19日，为了支援上海人民“五卅”反帝爱国运动，广州和香港爆发了规模宏大的大罢工，此次罢工由共产党人邓中夏、苏兆征领导，是世界工人运动史上时间最长的一次大罢工，有效地打击了英帝国主义对香港经济的统治。

中国共产党领导的“省港大罢工”深深影响了广大粤海关华员，他们积极响应大罢工，并成立了全国海关系统第一个工会组织——粤海关华人总工会，发表了《反对海关虐待华员之宣言》。后来，在中国共产党广东区（省）委领导下，工会团结职工，宣传进步思想，号召海关华员“为收回海关管理权，务望在粤海关服务之工友，及早觉悟，踊跃加入本会，以厚实力，共同奋斗”。

工会的一些主张与行动对以英国为首的列强在华利益造成极大冲击，时任粤海关税务司贝泐（英籍）宣布粤海关华人总工会为非法组织，并开除参与罢工的20名工会会员，引起了民众的强烈愤慨。然而，列强的阴谋无法阻挡粤海关华人总工会坚决维护海关主权，坚持罢工之决心。

为支持粤海关华员，时任全国总工会秘书长的刘少奇亲自到粤调查，致国民政府和粤海关监督署公开信，反对开除罢工工人。没想到，贝泐并未善罢甘休，借口省港罢工纠察队扣留了尚未经海关查验完税的货艇货物，“妨碍”了海关执法，竟下令海关停止验货（即“封关事件”），这一行径已大大超出一名外籍税务司的职权范围，是对中国海关主权的进一步侵犯。

8月8日，15万民众高喊“打倒帝国主义”“取消协定关税”“取消外国人管理关税权”等口号，举着“收回海关”的横幅，走向街头举行反英大会和示威游行。

在北伐革命和省港大罢工运动的大好形势下，广州国民政府于1926年9月7日公布《开征出产运销暂行内地税征税条例》，决定于11月1日起自行对进口及出口货物征收普通品2.5%、奢侈品5%的税款，即二·五附加税，征收工作由专设机构负责办理，所得税款主要用于维持省港大罢工工人的生活费。

对此，列强通过广州领事团提出抗议，但都被广州国民政府严词拒绝。自附加税开征后，各省也纷纷效仿实施，列强眼见无法阻止，遂于1926年12月，由英国提议允许中国征收二·五附加税，但须由海关总税务司署统一征收。鉴于此，广州国民政府决定在全国范围内开征，以免税款被地方所截留。广州国民政府冲破列强阻挠，率先征收附加税，以实际行动为收回关税主权迈出了重要一步。

进步组织 呐喊呼号

海日生残夜，江春入旧年。

每天一大早，前来上海中共一大会址纪念馆参观的人络绎不绝，一面面党旗在石库门前展开，一声声入党誓词久久回响。而对于海关人来说，珍贵的遗迹很多，其中就包括上海市南京西路479弄同益里——海关第一个全国性华员职工团体组织“海关外班华员俱乐部”曾在这里长期活动。

1843年，根据《南京条约》和《五口通商章程》，上海正式开埠。尤其是五口通商后，上海逐渐成为远东最大的国际贸易中心。然而，近代以来这样的重要口岸海关先后被英、美等国把持。江海关职员超过千人，其中华籍职员占四分之三，但他们职位很低、待遇也与外籍职员相差甚远，长期以来，华员忍气吞声，又无能为力。

1926年10月23日和1927年2月22日，为配合北伐军，推翻北洋军阀反动统治，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上海工人阶级先后举行两次武装起义。虽然遭遇失败，但蓬勃的工人运动大大点燃了海关华员争取权利、反抗欺压的希望。1927年3月13日，在老靶子路110号，海关第一个全国性华员职工团体组织“海关外班华员俱乐部”成立，这是由全国海关华员自主成立的全国性群众组织。成立之时，俱乐部就提出“提高职权，改良待遇，收回关权，关税自主”为唯一方针、唯一宗旨，口号是“宣布关税自主，废除国际协定，提高华员地位，打破秘密行政，恢复征收旧制”。



海关外班华员俱乐部上海总部第七届执委及干事
为了团结华员，号召参与抗争，1927年5月26日，外班华员俱乐部出版了第一期刊物《关声》，以此为平台，海华华员刊发了大量文章和评论，揭露洋关制度的黑暗，团结广大华员进行斗争。其后，他们多次向海关当局、外轮交涉，为华员维护利益、伸张正义。如1928年4月，江海关外班华员郑启光在法国邮船上执行任务，被法籍大副侮辱，俱乐部去函质问，令其道歉，并通告外班全体华员。



不同时期出版的海关《关声》期刊
1928年5月，全国外班华员俱乐部上海总部代表团联合签名，向总税务司提出五条要求：“缩短工作时间，改良职务分配，保障华员职权，严抄出进船只，均等差别待遇。”海关当局为了破坏海关外班华员俱乐部，陆续将发起人和执行委员调离上海。1934年4月，外班华员俱乐部被迫解散。

此外，江海关外班华员俱乐部还推动了江海关华员联合会的成立，联合会领导全国海关华员进行“提高职权、改良待遇”的斗争，出版《海关华员联合会月刊》，保护海关华员合法利益。海关华员联合会1931年解散，共存在四年零八个月。

捍卫主权 红关先声

1927年，国民党蒋介石集团和汪精卫集团相继发动反革命政变，国共合作破裂。同年，8月1日，南昌起义打响。郭沫若得知消息后，非常振奋，于8月3日加入起义军，并担任革命委员会总政治部主任。后来，由于革命形势发生变化，起义军决定战略转移，挥师南下，夺取潮汕地区的中心城市汕头，借助其便利的港口优势，以获取苏联的军事援助，联合海陆丰地区彭湃领导的农民革命武装，在粤东建立革命根据地。

1927年8月17日，郭沫若在随部队南下广东途中加入了中国共产党。9月24日，起义军先头部队进入汕头市区，成立汕头市革命委员会，任命郭沫若为潮海关监督兼汕头交涉员（相当于现在的外事办主任）。9月25日，郭沫若前往潮海关，随即积极展开工作。



1927年9月25日起郭沫若任潮海关监督的任职咨文
当时，汕头形势非常微妙，获悉起义军在前线与国民党军队激战的消息，英国和日本两国派出军舰在汕头外海游弋逡巡，伺机登陆。为化解危机，郭沫若立即以汕头交涉员的身份前往会晤英、日两国驻汕领事馆外交人员和驻军代表，进行严正的外交交涉。经过他的斡旋，英、日两国最终同意将登陆汕头的官兵撤回各自军舰。随后，作为新上任的潮海关监督，郭沫若又马不停蹄地走访时任潮海关税务司古禄编（J.Klubien，英国籍）及各国驻汕领事。

在会见过程中，他积极地向各国外交官宣传起义军的政治主张和革命委员会的外交政策，谋求各国的理解和支持，最大限度地避免列强的军事干预。

按规定，潮海关税务司每月须拨给海关监督署2000元作为各项开支经费。郭沫若接任海关监督后，古禄编并没有继续支付余款。为此，郭沫若决定去函追讨尚未拨付的经费余款，可狡猾的税务司古禄编在收到函件后却迟迟不愿支付，还秘密向北京的海关总税务司报告拒绝支付。虽然追讨经费一事最终由于古禄编的狡诈未能成事，但却体现了郭沫若同志捍卫民族尊严和国家主权的坚定决心。

起义军先头部队攻占汕头主要城镇后，蒋介石当局调集重兵发起进攻，起义军紧急转移。至此，南昌起义军南下潮汕地区建立的革命政权，前后仅维持了7天时间，史称“潮汕七日红”。


编辑：常相婧
审校：付军锋
出品：中国海关传媒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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