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海关红色档案故事 | 潮海关地下党员彭瑞复的革命历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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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燃旧中国海关的红色火种——潮海关地下党员彭瑞复的革命历程
1938年5月23日，潮海关（汕头海关的前身）税务司阿客尔（C.C.C.Asker）接到总税务司梅乐和发来的一封密函，内容为下：“阿客尔先生：关于最近江海关某些华员参与所谓推翻南京伪‘维新政府’煽动活动之报道，相信你已知悉。鉴于目前上海之特别情形，我深信，将那些明显卷入这场活动的职员，调往远离日本影响之口岸，从他们自身考虑不愧为权宜之计。已调往你关的学习员彭瑞复就是其中一名活跃分子，请你对此人严加监管，如发现其任何违规行为即行报我。”这份密函专门提到彭瑞复，那么彭瑞复是什么样的人？他参加了什么活动以至于被调离江海关呢？



此件为 1938年5月23日总税务司梅乐和致潮海关税务司阿客尔的密函，原件存于广东省档案馆
接触进步组织
彭瑞复，1916年9月出生于江苏苏州，1932年就读北平税务专门学校，该校是清政府于1908年创办、旨在培养海关高级管理人才的高等学府，1932年是该校最后一届（第26届）全学制内班招生。1935年夏，学校总部迁往上海与分校合并，故26届学生最后一年在上海读书。1936年6月彭瑞复毕业后进入江海关工作。按照惯例，税专毕业生一般从事内勤工作，因为当时江海关内勤暂时没有空缺职位，彭瑞复和其他税专同学暂被安排在外勤当稽查员，其职务定为“学习员”，月薪109元。



此件为总税务司署1938年5月12日签发的彭瑞复从江海关调往潮海关的调令，原件存于南京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
在学校读书时期，彭瑞复与胡实声、朱人秀、冯华全、高仕融等先后参加了中国共产党的外围组织中华民族武装自卫会，积极投身上海学生运动；同时他和26班的一些同学组织了“二六读书会”，学哲学，学经济，阅读进步书刊，讨论国内外形势，提高自己的理论修养和思想觉悟；工作后，彭瑞复积极参加海关内部进步组织“乐文社”活动，以不同的形式团结海关进步人士。在外勤当稽查员有机会广泛接触社会各阶层，受社会进步人士影响，彭瑞复进一步坚定了抗日救国的信念。
开展护关运动
1936年秋，彭瑞复秘密加入中国共产党。同年9月，江海关建立地下党支部，胡实声任书记，彭瑞复任组织委员，朱人秀任宣传委员，这是中国共产党在外籍税务司制度下成立的第一个党支部。1937年10月，胡实声调到中共上海职业界临时工作委员会工作，海关党支部书记由彭瑞复继任。
1937年8月13日，日寇侵略上海，淞沪会战爆发。8月17日，彭瑞复等人在乐文社的基础上，组织全体海关华员成立了上海区海关华员战时服务队，动员海关员工捐款捐物支援前线，同时，利用各种形式积极宣传抗日。
1938年5月，彭瑞复组织开展护关运动，反对南京伪“维新政府”接收江海关，5月7、8日罢工两天，此举震惊中外。复工后，5月10日江海关税务司罗德福以第364号密函向其上司提出把示威活动中的活跃分子调离江海关的建议，并很快得到总税务司梅乐和的批准，两天后，即1938年5月12日下发了彭瑞复从江海关调往潮海关的命令。



此件为1942年彭瑞复在海关总税务司署（重庆）工作时的出入证，原件存于南京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



此件为1942年彭瑞复在海关总税务司署（重庆）工作时的出入证，原件存于南京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
该调令指出：因工作需要，江海关“学习员”彭瑞复调任潮海关“学习员”，其薪酬从1938年6月1日起按每月109元支付，调口旅差费由江海关发放。彭瑞复即刻启程前往你关，其介绍信里附上彭的服务档案副本，另寄去密函一封。
这就是总税务司梅乐和专门致函潮海关税务司阿客尔，要求对彭瑞复严加监管的原因。
革命热情不减
就这样，1938年5月12日，彭瑞复从江海关调到潮海关。同时被调往其他海关的还有20多名参加护关运动的进步人士，其中也包括朱人秀等多名地下党员。总税务司调离有关人员，名义上是为了保护海关人员免受战争牵连，实际上是为了瓦解江海关的革命力量。但彭瑞复的革命热情一点都没有受到影响，到了汕头之后，他秘密与地方党组织汕头青年抗日联合会取得联系，积极开展工作，组织抗日救亡宣传活动，发展党员，壮大革命力量。
彭瑞复在《在汕头海关的革命工作》回忆录中写道：“1938年5月护关运动结束后，我从上海调到汕头。1939年夏，日本帝国主义占领汕头。在这一年多时间，我的党组织关系由上海转到汕头，负责和我单线联系的有两位青年同志，他们都是汕头青年抗敌救国会的干部，姓名已不记得。那时在汕头外勤工作的有黄志恒，他和我是北平税专时的同班同学，我们一起在胡实声影响下参加了读书会。在淞沪会战前他在上海海关外勤工作，一直参加在静安别墅进行的党的外围组织的活动和党领导的海关群众抗日救亡活动。他是在护关运动之前就由上海调往汕头的，大约在1939年底、1940年初，我介绍他加入了中国共产党，监誓人就是和我单线联系的同志。”
“在汕头期间，在党的同意下，我们二人曾组织汕头海关内的热心同事，成立一个话剧团，演出过一场《血洒晴空》，写一个国民党空军在空战中负伤穿插些爱情的故事。演出地点在汕头市中心最大的一家剧院。这次演出起到了动员海关职工抗日积极性的作用，在活动中使两个党员更加能接近海关职员中比较热心的同事。从政治上看，与上海‘乐文社’所起作用差不多。话剧演出之后，没有很好地组织其他活动，进一步推动和组织海关职工抗日救亡工作。演出后没多久，日军在没受到任何抵抗的情况下占领了汕头。在此之前，广州沦陷，朱人秀从广州逃来汕头。汕头青年抗敌救国会向内地撤退时，朱人秀和他们一起撤退了。”
他在回忆录中还写道：“我在两个月后，经上海、香港、海防、昆明调往云南腾冲。黄志恒后来也调出汕头，两个都和党失去了联系。”
坚守初心本色
1941年12月19日，国民政府财政部受命在重庆成立总税务司署，为确保业务运作，1942年1月29日，总税务司署以税务司38号文从重庆、长沙、福州、龙州等15个海关抽调32名各个条线的业务骨干到重庆工作，彭瑞复从腾越关被抽调重庆。
各方面人员到位之后，重庆总税务司署进行了定岗定责。1942年2月4日，重庆总税务司署以总务科第6号令公布了51人任职名单，此时彭瑞复任三等二级税务员，1942年4月1日，彭瑞复被提升为四等二级帮办，10月1日，又提升为四等一级帮办。
在重庆工作时间虽短，一年之内连升三级，足以说明彭瑞复深受上级器重。当年，彭瑞复年仅26岁，气血方刚，他始终没有忘记自己共产党员的身份，一心寻求抗日途径。恰好在这个时候，国民政府中央宣传部国际宣传处正在招生举办“高级新闻学员训练班”。当他得知，同在重庆总税务司署工作的周森镛先生于1943年10月获准自愿离职前往就读该校的消息，他随即报名参加了该训练班的入学考试并顺利通过。11月9日国民党中央宣传部国际宣传处致函总税务司署，正式告知彭瑞复被该班录取，并商请同意彭瑞复尽快前往该校报到。该函称：“敬启者，兹查有服务贵署之彭瑞复同志，请求加入本处国际宣传高级新闻学员训练班受训，业经试验及格，准其试读，敬祈贵署准其即日转移本处受训。”
此时，彭瑞复在总署查缉科任四等一级帮办，在接到录取通知后，他万分激动，按照相关规定和办事程序，即日（11月9日）向其所在部门的税务司递交了离职申请，并附上呈送代行总税务司周骊的辞职报告，请求尽快上报并予以批准，彭瑞复在申请书上特意表明他从未向单位借款。
彭瑞复呈总税务司辞职报告如下：
“本人为追求自己的人生价值，为国家作出更大的贡献，自己报名申请并被国民党中央宣传部国际宣传处录取为高级新闻记者训练班学员，谨此请求准予本人从海关自愿离职。
附上该机构致总税务司署公函一份，以资为证。
当下，中国一方面需要对自己国家有正确认识的人才，另一方面，也需要有能力与其他爱好和平的国家增进了解与合作的人才。基于这个目的，政府当局正在实施大量培训这类人才的计划，高级新闻记者训练班就是其中的一个项目。该训练班有30名学员，由8名美国教授全力负责执教，其中包括4名资深记者和4名来自美国国务院的专业人士，他们甚至将当今杰出领导人的演讲稿作为训练素材。由此可见该学校对于政府当局的重要性。当我了解到这些情况之后，我深信此项工作正适合我这种性格的人，请容我讲述一段自己的心路历程。
当我还是一个17岁的青涩少年时，父亲将我送进海关税务专门学校读书。大二那年，我的人生观基本形成，清楚自己的人生追求。我偏好社会活动，可我偏偏被录为最后一届定向培养的内班学员，令我懊恼的是，内心抗拒在严厉的家教面前也无济于事。1936年我以‘学习员’的身份加入海关，七年半来，我学习和工作兢兢业业，显然得到上司的认可，并从一名普通税务员于去年4月提升为帮办职级。说实在话，每当想到自己偏好的天性受到持续的压制，内心饱受煎熬。年复一年，痛苦的思绪折磨着我的内心世界，尽快寻找正确人生方向的决心日益坚定，这正是驱使我加入记者训练班的真正原因。
本人自从去年1月到重庆新总税务司署任职以来，与各位同僚共度时艰、分享愉快。此时离开，内心深处无不感到依依不舍，如果不是为了纯粹个人自私的目的，我可能不会做出上述举动，但我有理由相信，您完全能够理解我辞职的真正动机。
尽管我知道，在学校里将面临严格的训练，艰苦的生活，甚至前几个月的生活费可能需要完全自理，但所有这些我将从容面对，并深信我只有从事这项工作，才能为国家做出最大的贡献。
期望我的境况能得到您的同情、我的请求得到恩准。
该班已开办近一个月了，并通知我本月10日前往报告，若明天能够准我离岗，及时赶上课程，我将万分感谢。
总税务司署签发的本人身份证一张，以及总税务司署和关务署防空洞出入证各一张，一并附上，请予缴销。”
该报告情真意切，坦露自己的性格特点，详细阐述自己的人生观、价值观，两次提到要为国家作出更大的贡献，体现了一个热血青年、一个共产党员一心为国的革命情怀。
1944年11月7日，他写信向总税务司署报告称：已经结束在国内一年的学习课程，将随该班前往美国哥伦比亚大学继续深造。在美期间，彭瑞复虽然和党失去了联系，但始终没有忘记入党的初心，时刻关注党和国家的未来。1949年秋天，新中国成立的消息传来，经过多方努力，1953年他终于携妻儿回到了祖国，在一个中学担任临时代课教师。妻子对此极不理解，彭瑞复经常对她说：“为我的祖国、为我的同胞工作，我感到满足。为学生工作，教育他们，和他们一起学习，也是我的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