伶仃洋上一座永不落闸的关口——记监管来往港澳小型船舶任务的大铲海关

果子

　　“掉头，追！”随着大铲海关缉私分局海上缉私二中队队长翟进的一声命令，缉私快艇在夜色下的珠江口伶仃洋上划下一个大大的圆弧，掉头朝黑暗中冲去。“找到了，就是这条船！”“上！”翟进的话音未落，几名缉私警乘两船靠近的瞬间，毫不迟疑飞身跃上目标船。这是条渔船，却没有任何渔具。而15分钟前，同行的另一艘缉私艇，在同样的渔船上查获了涉嫌走私的红油。

　　“把船带回去仔细检查。”当记者拖着颠得酸痛的身体随同缉私艇回到锚地大铲岛时已是深夜12点。然而这对大铲岛上的关警员来说，他们的工作才刚刚开始。

　　肩负80%的中途监管业务

　　在浩瀚的珠江口伶仃洋上，有一座在中国地图上没有标注的孤零小岛——大铲岛。这里扼守珠江口咽喉要道，距香港仅6 海里，是珠三角与香港经济贸易的生命线。

　　早在1899年，清政府就在岛上设立了海关机构。1949年11月，随着大铲岛解放，这里有了新中国的海关，隶属广州海关的大铲海关。

　　大铲海关是来往港澳小型船舶进境的第一关和出境的最后一关，担负着广东、广西等6个省区44个隶属海关的66个二类口岸，来往港澳间三千吨以下商船的中途监管和珠江口缉私任务。

　　“目前，大铲海关年均监管进出境小型船舶11万艘次，约占全国中途监管业务总量的80%。”大铲海关关长广战介绍说。正因如此，关员必须全年365天、每天24小时不间断地工作。一天平均监控过往船舶300条，最多时近600条，并从各种监控数据中找出“可疑”船只，然后派关员前往检查。

　　近年来，大铲海关通过强化风险分析，采取重点检查、例行检查互为补充的查验方式，先后查获一批案件，出色发挥了中途监管站海关的威慑作用。

　　2008年奥运安保期间，大铲海关打掉一个夹藏走私400多公斤剧毒氰化物的犯罪团伙；2011年1月，查获走私出口资源性产品锡锭、金属硅等系列案件，案值达几十亿元。

　　成绩的背后是不为人知的艰辛。由于大铲海关不具备船舶停靠的条件，关员在对船舶及船载货物进行检查时，必须到待检船上进行。

　　十月中旬的夜晚，海面凉风袭袭。记者随同关员登上查验的货运船里却是闷热难当，不到二三分钟记者就已汗流浃背，赶紧跑出船舱透气。而顺着脸颊淌着汗的查验关员仍在船舱各处尽职尽责，水箱、油箱、闷热的机舱……不漏过一切蛛丝马迹。“这不算什么，在盛夏，铁皮的船舱内跟蒸笼一样；衣服被汗湿得能轻易拧出水来；在船上待上两三个小时，闷得人头脑发昏，很多人都有中暑经历。”查验关员笑着告诉记者。

　　2013年大铲海关率先打响了珠江口查缉“洋垃圾”走私第一枪。

　　3月15日，通过风险分析，判断一艘船舶存在走私进口“洋垃圾”嫌疑，关员立即前往登船检查。“当时打开柜门，一阵恶臭扑鼻而来。这批货柜已在海上封闭运输了十几天，各种废旧金属堆放在一起，加之气温升高，烈日暴晒下热气与臭气蒸腾，呛得人只想作呕。”说起这段经历，留美“海归”关员罗杰仍记忆犹新。

　　为了摸清情况，关员手持电筒，从集装箱上方匍匐爬进去。刺鼻的恶臭强烈刺激着呼吸道，越往深处，空气越稀薄污浊，查验关员不得不折返出来，呼吸两口新鲜空气后再重新钻入货柜。如此几次，终于在柜内发现了国家明令禁止进口的“废旧电池”。随后，又在其余9个集装箱中查获大批“洋垃圾”。而这时，关员们已累得几近虚脱。

　　海上缉私位居全国第一

　　“大铲海关是新中国海关海上缉私的主战场之一。近3年来，大铲海关共监管小型船舶347267艘次，查获各类案件843宗，案值逾40亿元。近两年海上查获案件数连续位居全国第一。”大铲海关副关长、缉私分局局长刘海川说。

　　早在1957年，就查获了新中国成立后的第一条海上走私船。改革开放后，大铲海关先后查获外藉货轮走私香烟、洋酒案、利用“水下沉箱”拖带走私毒品案等大要案。

　　缉私行动多在深夜或凌晨，风高浪急，缉私队员开着缉私快艇常常会遇到意想不到的危险。“一出艇至少一整夜甚至一两天，饿了就吃方便面和压缩饼干充饥。有时候遭遇风浪，缉私艇剧烈颠簸晃动，很多人连胆汁都吐出来了。在寒冷的冬天，为了设伏，缉私队员甚至泡在水里埋伏大半天。至于跳帮、查船留下的瘀伤更是数不胜数。”二次上岛、荣获2012年度“广州海关十佳青年”的海缉二中队队长翟进说。

　　今年5月21日，接获情报，某国内油轮有走私柴油重大嫌疑，局长刘海川立即部署缉私队员到指定区域设伏，同时紧急召集回广州轮休的队员归队支援。

　　5月的广东，已是酷暑难当，缉私快艇没有空调，甲板温度高达摄氏70度，像个桑拿房。严重的缺水、缺觉，浪涌之下，连久经风浪的老船员也开始头晕、呕吐。到了深夜，伶仃洋面突然下起了倾盆大雨，设伏的缉私艇在巨浪滔天的海面上，如同玩偶一样被抛上抛下。

　　直到26日，目标船舶才出现。当时缉私队员顶着狂风巨浪，强行登船，一举将走私油轮缉拿归案。与此同时，再次接获新情报，一艘同样规模的国内油轮将采用同样的手法走私柴油进境。

　　此时，下岛轮休的缉私队员已在返家的途中，但接到命令时，大家二话没说，调头赶回大铲！28日，目标船舶在设伏区域内被顺利控制。经过连续8天8夜的艰苦奋战，查扣涉嫌走私柴油1800吨，抓获走私犯罪嫌疑人19人，案值共约人民币3000万元。

　　守得住清苦耐得住寂寞

　　大铲岛是全国唯一一个设置在无居民海岛上的国家机构，岛上曾经有过一个很小的村落，因为不堪生活环境的恶劣，早已举村搬迁。

　　很长时间里，大铲海关关员都是饮用岛上的井水，因为金属含量超标，很多关员大量脱发。由于长年在海面工作，很多关员落下了风湿、胃病、腰椎等疾病。

　　岛上能吃的食物十分匮乏，轮岗的时候家里带一点，向路过的船家买一点，关员利用业余时间自垦自种一点。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后期，大铲海关找到配送公司给岛上运送食物，但是每到台风天气里，运送供给的船出不了海，还是会经常面临断水断粮的问题。

　　岛上办公场所也十分简陋、陈旧，几栋宿舍楼新旧不一，其中一栋建于上个世纪40年代，多次翻修后至今仍在使用。每逢夏天就格外闷热，冬天又特别阴冷潮湿。岛上一位干部去北京出差3个月，回来发现，自己的床头和衣柜竟然长出了小蘑菇。

　　岛上没有医院，没有医生，看病难是大铲海关人不得不面对的问题。有一次，在宿舍楼旁的草地上，一条竹叶青蛇咬了正在练三节棍的男关员，几经周折送到医院时，医生说，再晚来10分钟就没命了！

　　由于地处海岛，很多同志无暇照顾父母、妻儿。现任大铲海关副关长刘权，是家中的独子，已在岛上工作五年多，父亲身患阿兹海默症多年。去年11月的一天，家里告之父亲病危。当时，离关局务会召开还有一个小时。“要是不把这几件工作向关里作交代，接下来的一周关里很多工作就无法开展。”刘权说。关局务会如期举行，刘权抢先说话：“这次会议让我先发言吧，说完我要立刻赶回家，我父亲他……”。这天，刘权破例向关里要求派一名司机送他，因为他已握不住方向盘。但是最终父亲也没有等到自己的儿子。

　　长期在岛上工作，年青人找对象都是问题。今年关里与羊城晚报搞联欢，当时有几对年青人看上眼，但是当进一步了解了岛上的工作和关员的收入后，最终也没了音信。

　　孙晓青，将军的女儿，在大铲岛一呆就是7年。因为当年上岛，男朋友与她分手。“有一次台风正面袭击大铲，雷电交加，狂风大作，门前的电线杆全部被吹倒，房屋吱吱做响，环顾四周也找不到一个可以固定住身体的地方。一咬牙，索性将关服穿好，躺在床上。心想，死也要有尊严。”

　　几年前的一天，40多岁的船管组长钟锦佳赶在台风来临前，连夜完成所有缉私艇的安全转移。第二天，钟锦佳一直没有回办公室，宿舍电话也没人接听。等大家发现时，他已因急性心肌梗塞安静地去世了。也许是忌讳出海，殡仪馆的人硬是不愿上岛接遗体，岛上全体人员自发穿上正式的装束，一起为钟锦佳扶灵，将他抬上了缉私艇送到对岸。临行，所有关艇一齐鸣笛，向钟锦佳作最后的告别。

　　从那以后，如果有谁没来上班，关里一定会派人去敲敲门，这已成了大铲不成文的规矩。

　　大铲“四勇”精神代代传承

　　在大铲岛上有一面石墙，刻着所有在大铲海关工作过的人员名单，被称作大铲墙。近千人，来自不同的地方汇聚在此，他们远离繁华都市的小家，秉承“勇于吃苦、勇于战斗、勇于奉献、勇于争先” 一代代大铲海关人用行动提炼出的大铲精神，用辛勤的汗水浇铸着大铲海关这个大家。

　　广州海关关长谢松解读说：“大铲海关的‘勇于吃苦’精神体现了海关人笑对清苦，执着坚守的情怀；‘勇于战斗’精神体现了海关人无私无畏，不辱使命的境界；‘勇于奉献’体现了海关人忠诚敬业，无悔付出的信念；‘勇于争先’体现了海关人开拓创新，奋勇进取的追求。”

　　在大铲岛上，全年365天，时刻都有领导在岛上带岗值班，他们就像这个家的家长。每当缉私艇夜间出海，局长刘海川都要等到缉私队员回岛后才去入睡。每次新干部上岛，岛上全体人员都会在码头列队迎接；如果有人交流下岛，全体人员更会列队相送，流泪话别。

　　2001年入关就想上岛的关员陈春书，终于在去年实现了愿望。“来大铲是我的一个梦，在大铲的艰苦环境下煅炼了我的意志，实现了我的人生价值。”

　　瘦小的1989年出生的女关员饶素芳，上岛一年，原本今年可以离岛，但她却说不想走，因为岛上关警员都如同兄弟姐妹般，浓浓的人情味让她舍不得这里。

　　缉私警察胡建，父亲、哥哥一年内相继离世，母亲受打击两度试图自杀，妻子怀孕，哥哥的孩子患有自闭症。几家人都需要他照顾。当关领导问他有什么困难时，胡建只是说，如有可能希望将母亲接到岛上照顾。

　　广州海关党组也一直想方设法解决大铲关员的实际困难，努力改善交通条件，确保在岛工作人员每周可下岛一次；将岛上用水用电纳入深圳公网系统，彻底结束了从前缺水缺电的历史；在全关经费紧张的情况下，从本不宽裕的经费中想方设法向大铲倾斜。

　　海关总署于广洲署长上任伊始就亲临大铲，在他的关心推动下，新的监管缉私码头已被国家立项并开始建设。

　　“这么多年来，大铲海关人爱岛、守岛、建岛，怀着对党、对国家、对海关事业的无限热爱和忠诚，不辱使命，不负重托。他们在艰苦环境中守护国门，用汗水与智慧诠释了‘忠诚公正，兴关强国’的国门卫士本色。”广州海关关长谢松说。

　　记者手记：上岛之前，一个疑问一直萦绕在记者脑海，是什么力量支撑着大铲海关人抛家离子，在如此艰苦的环境下无怨无悔地坚守？几天的关警员接触，记者得到了答案：“是责任、是传承，更是使命！”。

　　在荒岛上，大铲海关像一座不灭的灯塔，一座永不落闸的关口。海关人在此如同手握一把铁铲，护卫着过往的商船，将试图破坏国家经济秩序的走私分子铲除。有人说，上过大铲岛的人如同当年参加过长征的人一样，说起来总是充满了自豪。那是熬过了寂寞，经受过历练的人；他们有礁石般的坚韧、大海般的豪迈。六十多年来，大铲海关人为了肩上的神圣使命，默默耕耘，乐于奉献，用无悔的青春和满腔的热血谱写出一曲曲国门卫士的赞歌！